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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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硯夕騰空而起的時候, 險些叫出聲來，一雙眼睛幾要裂開，也不知是害怕摔下去還是擔心容牧把她扔出去, 總之，她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手臂。
痛感傳來，容牧並未看她，而是毫不停留地將其抱進內室。陳子恒當即垂下眸，暗嘆一氣。
容牧輕輕放下硯夕, 小臂上的痛感卻分毫未減。這時，容牧終於垂下眸，硯夕和他的視線觸碰在一起, 駭然松開手。
容牧隨即站直身。
硯夕是頭一次來容牧的臥房, 卻是哪裏都不敢看，她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動作, 杏眸中始終有他的身影。他朝多寶閣走去, 擡手取下一口描金匣子, 擱置在一旁的條案上，開匣取瓶。
他握著藥瓶折身回來，見硯夕依舊滿臉震驚, 不禁揚了軒眉，硯夕駭然之下不知所措，稍後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手。
容牧一手握瓶, 一手去拔紅色瓶塞，視線卻在落在了硯夕的右腳上。一個彈指後, 她仍未動彈, 他便失了耐心，語氣又是那副要人命的討債樣：“不除鞋, 是要孤想別的法子？”
硯夕張了張口，卻是沒有發出聲，而是先下了榻，行了一禮後方謙卑地道：“大王關懷，婢子倍感榮幸，只是大王上次所賜之藥尚有頗多，兼之區區小傷無需大王親自操勞，是以請大王收回成命。”
容牧當即問：“這麽說，你是在抗命？”
“大王體恤婢子，是大王仁慈心善，可婢子身份低微，入大王內室已是不妥，若多做停留，恐怕會落下禍主之惡名，而大王也會落下厚此薄……”
話未說完，硯夕的下頜便被容牧重重捏住。他微微一用力，硯夕便痛的要落淚。
“孤最煩與人爭辯。”容牧再一用力，硯夕便腳步錯亂地後退一步，小腿觸碰到了榻沿，竟是摔坐於榻上，若非她雙手迅疾抓住榻上褥鋪，恐怕上身會狼狽地橫在榻上。
“孤不喜歡重覆。”
硯夕提著一口氣不敢呼出，手上也沒有動作，她面對的是大齊最有權勢的親王，她違抗的是他的命令。
此時此刻，她離死不遠了，卻依舊沒有遵命。
容牧把瓶塞歸於原位，“當”的一聲，藥瓶被擲於榻上小櫃，隨即，他拍了拍手。
屋外陳子恒耳尖，不過這次是行至內室門前，詢問：“大王有什麽吩咐？”
“去幫她收拾東西。”
硯夕只當容牧惱了要打發她回園子，卻不料他又說：“即刻送出府。”
陳子恒有些懵了。依他對容牧的了解，就算硯夕的身份尚未挑明，容牧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容牧竟改了主意趕她走，這難免讓人疑惑。
讓她滾也好，免得她有朝一日真生了歹心，或是把一直以來隱藏的歹心付諸行動，那容牧豈非有大損失。與其試探她，倒不如直接滅了這有可能燃起的火。
也正是陳子恒了解容牧，在瞬間的疑惑和短暫的慶幸後，竟是悟到了其中真正的意思，而這不大高明的做法恰恰是容牧欲擒故縱的手段。
“喏。”陳子恒應下之後就要退出去辦事。
而硯夕腦中早已警鈴大作。
盡管她不想留於此處做卑微又卑鄙之事，盡管她萬分想念書朝，可她並不能真的離開。依著褚琪未能直言的意思，若她敢私自離開，書朝和栗母會立時被處死。
硯夕想念從前她病得一塌糊塗時，是書朝守在她身旁，不停地鼓勵，不停地餵藥，不停地護她。在她家中遭難時，是書朝和栗母依舊待她如初，那麽她如何舍得讓他們去死？
彼時褚琪拿書朝的命逼迫硯夕，當那個明朗的人一身是血的癱在她面前時，她當場昏了過去。
當時她是什麽心情？書朝十餘載救死扶傷，待他渾身是傷的時候竟無醫可為他救治，這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她當時就想啊，或許是真有因果報應吧，書朝和栗母救過她，現在需要她來報恩了。所以，她醒後第一件事便應下了褚琪的話。
此時她已水深火熱，若是容牧此舉成真，不光書朝和栗母會死，她怕是也會死在褚琪手上。褚琪要清君側，必定讓人盯著相王府的一舉一動，一旦硯夕離開，他會嫌她無能，更會因為她知道他們的秘辛盡快除之。
她不想死，也不想讓書朝和栗母死。
陳子恒已經退了出去，隔著內室門，硯夕聽到他點了兩人，要去她屋子裏收拾她的一應物品。
她已經來不及思考，瞬間跪倒於地，沖著那道高大背影求道：“大王恕罪，方才是婢子高興得不知南北，這才掃了大王的興致。請大王，不要趕婢子走。”
容牧頭也不回：“孤，趕你走？”
硯夕迅速道：“是婢子說錯了話，請大王恕罪。——方才的話，是請大王寬恩，給婢子一個繼續侍奉大王的機會。”
容牧並未言聲。
硯夕抿了抿唇，扶膝起身，行至榻邊，探手從小櫃上取了藥，又轉身行至容牧跟前，覆又跪下，雙手捧著藥瓶至頭頂，那句“請你幫我塗藥”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姿態卑賤，她模樣美艷。容牧垂眸掃了一眼，而後就合了眸。他看的是她的臉龐，煩的是她的卑賤。如她能大大方方把這副奴性改了，他或許會欣賞她也能硬氣一回。
這或許是他的錯罷，因為眼前人，並非故人，又怎會有那種寧死不茍活的骨氣。這一刻，容牧竟然信了硯夕就是一個出身貧寒，被父母賣給富貴人家為奴的賤婢。
容牧轉了身，在榻邊的杌子上落了座，不用垂眸便能看清她的面容。
硯夕跪得端正，且是一動不動，只是一刻鐘後那雙手便開始了輕輕顫抖，她額上浸滿了細密的汗珠，這汗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疲憊所出，亦或是兩者均有便不得而知了。
屋外守著的陳子恒聽不到裏頭的聲音，也不敢把硯夕的東西收拾好了稟報入內，免得壞事，遂只候在外頭候著。到這裏，他算是看明白了，是容牧不舍得硯夕。
盡管他這做下人的要為主子著想，可屋內的女子換成別人，陳子恒必不會這般糾結，真把硯夕趕走，容牧多年的心結會越纏越死，可留下她，就會有他擔憂的態勢。硯夕是去是留，頗讓他這個知情人頭疼。
突然，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是彤珠來上差，她沒見到容牧，終於在內室門外見到陳子恒，問：“大王不在麽？”
陳子恒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彤珠疑惑地看他，又看看屋門，壓低聲音問：“大王睡了麽？”
陳子恒依舊不好作答。幸而這時屋內傳出容牧的吩咐：“你們都退下。”
彤珠看向陳子恒，陳子恒搖了搖頭。
彤珠只得又回了屋，大約是今日得閑，她去旁邊屋子尋硯夕，卻是敲了許久的門都未聽到回聲，恰好遇到一個路過的小侍女，便問：“今日見到硯夕了麽？”
小侍女趕忙回：“早起見到硯夕姊姊去上差了。”看了緊閉著的門，又思及她一向安靜的性子，便又道，“興許是早早睡下了。”
彤珠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再找她。”
待那小侍女離去，彤珠就擡手扶住了墻，而那句“早早睡下了”竟不停地在她腦中作響。
方才陳子恒難言的表情和容牧的吩咐讓彤珠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剎那之間，她的心就跳得極快，擔心與害怕並存，嫉妒與憎恨同在。
彤珠是被宣宗帝的皇後撥到容牧身邊的侍婢，容牧在安興坊建府的時候，她已經是他身邊最得寵的侍婢，順理成章地被他帶到了王府，照舊在他身邊服侍，平日裏又多得相王恩惠，是相王府有頭有臉的人。
就連楊妃入府，待她也與旁人不同，而那群不得寵的側妃也對她頗為嫉妒，只是因為她能十分便宜地見到容牧，還能和容牧玩笑。
可她又不是那群側妃，僅僅是他身邊的一個奴婢而已，就算有前程可言，不過是被他寵幸，再賞些珠玉首飾，於錢財上豐盈一些。
依著眼下的情形看，她這奢望即將變成虛妄。
硯夕是在半個時辰後回來的，看得彤珠就要冒火，卻能好言問：“你去哪了？”
“我……剛卸差回來。”
硯夕尚未緩解心慌，聲音有些低，尤其是方才從容牧屋子出來，右腳上的肌膚似是留著他給她塗藥的動作，她越想越羞，想極力擺脫卻不可得，便加快了步子，爭取早一步回來，就能早些把腳上的藥擦去。
“姊姊找我有事？”硯夕問。
彤珠尷尬了一瞬，轉而笑道：“沒，沒。”看硯夕要進屋，她終是沒忍住，問道，“你
……身上還好嗎？疼不疼？”
硯夕不得不賣乖：“是。不過方才大王賞了藥給我。”
彤珠不料她能回答得這樣心安理得，一時替她害臊，平日裏看她也算規矩，不想竟能在這種事上毫不避諱。而後彤珠又尷尬地笑了，笑著笑著都不知道是什麽感受了，這麽喉嚨有點堵，眼周也有些發酸？
硯夕的腳傷恢覆得還算順利，而容牧似是在接連為她塗藥的時候攢下了習慣，直待他又一次讓硯夕除鞋的時候，硯夕苦著臉道：“前兩日婢子已經告知過大王，腳傷已愈，不必再用藥了。”
容牧只是“哦”了一聲。“哦”完之後他頗為潦草地回想了前幾日的事，腦海裏卻只有他為她細心塗藥的畫面，確切地說，是只有他觸上她細白的腳的畫面。
“過來。”他說完這話，總覺著有點氣息急促。
硯夕依言前往。
才一到跟前，容牧就拽了她一把，硯夕身形一歪，容牧就將她扯入懷中。
溫熱的鼻息自上撲來，硯夕膽戰心驚地看著容牧，他就擡手捏了捏她的右臉，又揉了揉她的頭。他算不得情場聖手，卻是與不少高門貴女有過肌膚之親，如何引起女子的興趣，如何哄人，他都知道。
硯夕調來延福堂，月例有所增加，可她並無心思為自己稍作打扮，從前她也不似那些為追求長安一件流行的面藥或是口脂而揮金如土爭相購買的人，如今為了貼近家貧為奴的謊言更不願去有任何裝飾，畢竟，她也曾堅信“女為悅已者容”。
雖說她頗有姿色，可她近幾日有些肝火旺盛，是以兩瓣唇並不滋潤。
然而這並沒有讓容牧缺了興致。
硯夕與書朝同伴多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也是發乎情，止乎禮，當她再也不能如願的時候，她就想，這樣守著對方一輩子便也足夠了，因而咫尺天涯的遺憾就成了遠隔萬水千山的遺憾。
如今看來，這遺憾註定無法彌補了。
那唇畔的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如烈火燒灼。
硯夕腦海中陡然想起了張長青塞給她的小紙包，羞憤難當。她也不知力氣何時這麽大了，竟掰開了容牧按在她肩上的雙手，還推開了他。
兩人同在喘息的時候，硯夕先一步起身，也沒顧及禮法，轉身就走。這登徒子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混賬。
尚未行至門口，腰身就被鎖住。容牧似是意識到她的動作，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終究不是他的對手，而他到底是不想在這裏草率行事，是以，綾羅綢緞鋪就的榻就派上了用場。
硯夕束腰的帶子被扯開，她雙手撐住他的雙肩，迅速搖頭道：“婢子卑賤之身，如何能侍奉大王？請大王尋側妃來。”
她的衣裳難解，她的話難消，容牧便失了耐心，語氣不善道：“貴上沒教過你如何侍奉孤？”
此言一出，硯夕手上驟然失力。
容牧便順利扯開她的衣裳。
方寸之間，錦繡之上，一場掙紮與征服後，多了不少褶皺與一抹鮮艷的紅。
容牧穿戴好衣裳後，發現了那抹鮮紅，再看她那張臉，潮紅時更顯嬌艷。如她所言，她此前也是賣入別府的奴婢，又有如此美貌，卻把落紅留在了這裏，要說她只是個普通奴婢，又有誰信？
那麽也就只剩她是被人精心送到他身邊的一種可能了。
他拾起她的外衫，蓋在她身上，還有興趣拍了拍她的臉：“如此一來，貴上就放心了。孤說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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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夕騰空而起的時候, 險些叫出聲來，一雙眼睛幾要裂開，也不知是害怕摔下去還是擔心容牧把她扔出去, 總之，她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手臂。
痛感傳來，容牧並未看她，而是毫不停留地將其抱進內室。陳子恒當即垂下眸，暗嘆一氣。
容牧輕輕放下硯夕, 小臂上的痛感卻分毫未減。這時，容牧終於垂下眸，硯夕和他的視線觸碰在一起, 駭然松開手。
容牧隨即站直身。
硯夕是頭一次來容牧的臥房, 卻是哪裏都不敢看，她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動作, 杏眸中始終有他的身影。他朝多寶閣走去, 擡手取下一口描金匣子, 擱置在一旁的條案上，開匣取瓶。
他握著藥瓶折身回來，見硯夕依舊滿臉震驚, 不禁揚了軒眉，硯夕駭然之下不知所措，稍後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手。
容牧一手握瓶, 一手去拔紅色瓶塞，視線卻在落在了硯夕的右腳上。一個彈指後, 她仍未動彈, 他便失了耐心，語氣又是那副要人命的討債樣：“不除鞋, 是要孤想別的法子？”
硯夕張了張口，卻是沒有發出聲，而是先下了榻，行了一禮後方謙卑地道：“大王關懷，婢子倍感榮幸，只是大王上次所賜之藥尚有頗多，兼之區區小傷無需大王親自操勞，是以請大王收回成命。”
容牧當即問：“這麽說，你是在抗命？”
“大王體恤婢子，是大王仁慈心善，可婢子身份低微，入大王內室已是不妥，若多做停留，恐怕會落下禍主之惡名，而大王也會落下厚此薄……”
話未說完，硯夕的下頜便被容牧重重捏住。他微微一用力，硯夕便痛的要落淚。
“孤最煩與人爭辯。”容牧再一用力，硯夕便腳步錯亂地後退一步，小腿觸碰到了榻沿，竟是摔坐於榻上，若非她雙手迅疾抓住榻上褥鋪，恐怕上身會狼狽地橫在榻上。
“孤不喜歡重覆。”
硯夕提著一口氣不敢呼出，手上也沒有動作，她面對的是大齊最有權勢的親王，她違抗的是他的命令。
此時此刻，她離死不遠了，卻依舊沒有遵命。
容牧把瓶塞歸於原位，“當”的一聲，藥瓶被擲於榻上小櫃，隨即，他拍了拍手。
屋外陳子恒耳尖，不過這次是行至內室門前，詢問：“大王有什麽吩咐？”
“去幫她收拾東西。”
硯夕只當容牧惱了要打發她回園子，卻不料他又說：“即刻送出府。”
陳子恒有些懵了。依他對容牧的了解，就算硯夕的身份尚未挑明，容牧也不會輕易放她離開。僅僅是片刻的功夫，容牧竟改了主意趕她走，這難免讓人疑惑。
讓她滾也好，免得她有朝一日真生了歹心，或是把一直以來隱藏的歹心付諸行動，那容牧豈非有大損失。與其試探她，倒不如直接滅了這有可能燃起的火。
也正是陳子恒了解容牧，在瞬間的疑惑和短暫的慶幸後，竟是悟到了其中真正的意思，而這不大高明的做法恰恰是容牧欲擒故縱的手段。
“喏。”陳子恒應下之後就要退出去辦事。
而硯夕腦中早已警鈴大作。
盡管她不想留於此處做卑微又卑鄙之事，盡管她萬分想念書朝，可她並不能真的離開。依著褚琪未能直言的意思，若她敢私自離開，書朝和栗母會立時被處死。
硯夕想念從前她病得一塌糊塗時，是書朝守在她身旁，不停地鼓勵，不停地餵藥，不停地護她。在她家中遭難時，是書朝和栗母依舊待她如初，那麽她如何舍得讓他們去死？
彼時褚琪拿書朝的命逼迫硯夕，當那個明朗的人一身是血的癱在她面前時，她當場昏了過去。
當時她是什麽心情？書朝十餘載救死扶傷，待他渾身是傷的時候竟無醫可為他救治，這究竟是個什麽道理？
她當時就想啊，或許是真有因果報應吧，書朝和栗母救過她，現在需要她來報恩了。所以，她醒後第一件事便應下了褚琪的話。
此時她已水深火熱，若是容牧此舉成真，不光書朝和栗母會死，她怕是也會死在褚琪手上。褚琪要清君側，必定讓人盯著相王府的一舉一動，一旦硯夕離開，他會嫌她無能，更會因為她知道他們的秘辛盡快除之。
她不想死，也不想讓書朝和栗母死。
陳子恒已經退了出去，隔著內室門，硯夕聽到他點了兩人，要去她屋子裏收拾她的一應物品。
她已經來不及思考，瞬間跪倒於地，沖著那道高大背影求道：“大王恕罪，方才是婢子高興得不知南北，這才掃了大王的興致。請大王，不要趕婢子走。”
容牧頭也不回：“孤，趕你走？”
硯夕迅速道：“是婢子說錯了話，請大王恕罪。——方才的話，是請大王寬恩，給婢子一個繼續侍奉大王的機會。”
容牧並未言聲。
硯夕抿了抿唇，扶膝起身，行至榻邊，探手從小櫃上取了藥，又轉身行至容牧跟前，覆又跪下，雙手捧著藥瓶至頭頂，那句“請你幫我塗藥”的話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她姿態卑賤，她模樣美艷。容牧垂眸掃了一眼，而後就合了眸。他看的是她的臉龐，煩的是她的卑賤。如她能大大方方把這副奴性改了，他或許會欣賞她也能硬氣一回。
這或許是他的錯罷，因為眼前人，並非故人，又怎會有那種寧死不茍活的骨氣。這一刻，容牧竟然信了硯夕就是一個出身貧寒，被父母賣給富貴人家為奴的賤婢。
容牧轉了身，在榻邊的杌子上落了座，不用垂眸便能看清她的面容。
硯夕跪得端正，且是一動不動，只是一刻鐘後那雙手便開始了輕輕顫抖，她額上浸滿了細密的汗珠，這汗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疲憊所出，亦或是兩者均有便不得而知了。
屋外守著的陳子恒聽不到裏頭的聲音，也不敢把硯夕的東西收拾好了稟報入內，免得壞事，遂只候在外頭候著。到這裏，他算是看明白了，是容牧不舍得硯夕。
盡管他這做下人的要為主子著想，可屋內的女子換成別人，陳子恒必不會這般糾結，真把硯夕趕走，容牧多年的心結會越纏越死，可留下她，就會有他擔憂的態勢。硯夕是去是留，頗讓他這個知情人頭疼。
突然，外頭有腳步聲傳來，是彤珠來上差，她沒見到容牧，終於在內室門外見到陳子恒，問：“大王不在麽？”
陳子恒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彤珠疑惑地看他，又看看屋門，壓低聲音問：“大王睡了麽？”
陳子恒依舊不好作答。幸而這時屋內傳出容牧的吩咐：“你們都退下。”
彤珠看向陳子恒，陳子恒搖了搖頭。
彤珠只得又回了屋，大約是今日得閑，她去旁邊屋子尋硯夕，卻是敲了許久的門都未聽到回聲，恰好遇到一個路過的小侍女，便問：“今日見到硯夕了麽？”
小侍女趕忙回：“早起見到硯夕姊姊去上差了。”看了緊閉著的門，又思及她一向安靜的性子，便又道，“興許是早早睡下了。”
彤珠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明日再找她。”
待那小侍女離去，彤珠就擡手扶住了墻，而那句“早早睡下了”竟不停地在她腦中作響。
方才陳子恒難言的表情和容牧的吩咐讓彤珠想明白了其中原因。剎那之間，她的心就跳得極快，擔心與害怕並存，嫉妒與憎恨同在。
彤珠是被宣宗帝的皇後撥到容牧身邊的侍婢，容牧在安興坊建府的時候，她已經是他身邊最得寵的侍婢，順理成章地被他帶到了王府，照舊在他身邊服侍，平日裏又多得相王恩惠，是相王府有頭有臉的人。
就連楊妃入府，待她也與旁人不同，而那群不得寵的側妃也對她頗為嫉妒，只是因為她能十分便宜地見到容牧，還能和容牧玩笑。
可她又不是那群側妃，僅僅是他身邊的一個奴婢而已，就算有前程可言，不過是被他寵幸，再賞些珠玉首飾，於錢財上豐盈一些。
依著眼下的情形看，她這奢望即將變成虛妄。
硯夕是在半個時辰後回來的，看得彤珠就要冒火，卻能好言問：“你去哪了？”
“我……剛卸差回來。”
硯夕尚未緩解心慌，聲音有些低，尤其是方才從容牧屋子出來，右腳上的肌膚似是留著他給她塗藥的動作，她越想越羞，想極力擺脫卻不可得，便加快了步子，爭取早一步回來，就能早些把腳上的藥擦去。
“姊姊找我有事？”硯夕問。
彤珠尷尬了一瞬，轉而笑道：“沒，沒。”看硯夕要進屋，她終是沒忍住，問道，“你
……身上還好嗎？疼不疼？”
硯夕不得不賣乖：“是。不過方才大王賞了藥給我。”
彤珠不料她能回答得這樣心安理得，一時替她害臊，平日裏看她也算規矩，不想竟能在這種事上毫不避諱。而後彤珠又尷尬地笑了，笑著笑著都不知道是什麽感受了，這麽喉嚨有點堵，眼周也有些發酸？
硯夕的腳傷恢覆得還算順利，而容牧似是在接連為她塗藥的時候攢下了習慣，直待他又一次讓硯夕除鞋的時候，硯夕苦著臉道：“前兩日婢子已經告知過大王，腳傷已愈，不必再用藥了。”
容牧只是“哦”了一聲。“哦”完之後他頗為潦草地回想了前幾日的事，腦海裏卻只有他為她細心塗藥的畫面，確切地說，是只有他觸上她細白的腳的畫面。
“過來。”他說完這話，總覺著有點氣息急促。
硯夕依言前往。
才一到跟前，容牧就拽了她一把，硯夕身形一歪，容牧就將她扯入懷中。
溫熱的鼻息自上撲來，硯夕膽戰心驚地看著容牧，他就擡手捏了捏她的右臉，又揉了揉她的頭。他算不得情場聖手，卻是與不少高門貴女有過肌膚之親，如何引起女子的興趣，如何哄人，他都知道。
硯夕調來延福堂，月例有所增加，可她並無心思為自己稍作打扮，從前她也不似那些為追求長安一件流行的面藥或是口脂而揮金如土爭相購買的人，如今為了貼近家貧為奴的謊言更不願去有任何裝飾，畢竟，她也曾堅信“女為悅已者容”。
雖說她頗有姿色，可她近幾日有些肝火旺盛，是以兩瓣唇並不滋潤。
然而這並沒有讓容牧缺了興致。
硯夕與書朝同伴多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也是發乎情，止乎禮，當她再也不能如願的時候，她就想，這樣守著對方一輩子便也足夠了，因而咫尺天涯的遺憾就成了遠隔萬水千山的遺憾。
如今看來，這遺憾註定無法彌補了。
那唇畔的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如烈火燒灼。
硯夕腦海中陡然想起了張長青塞給她的小紙包，羞憤難當。她也不知力氣何時這麽大了，竟掰開了容牧按在她肩上的雙手，還推開了他。
兩人同在喘息的時候，硯夕先一步起身，也沒顧及禮法，轉身就走。這登徒子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混賬。
尚未行至門口，腰身就被鎖住。容牧似是意識到她的動作，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終究不是他的對手，而他到底是不想在這裏草率行事，是以，綾羅綢緞鋪就的榻就派上了用場。
硯夕束腰的帶子被扯開，她雙手撐住他的雙肩，迅速搖頭道：“婢子卑賤之身，如何能侍奉大王？請大王尋側妃來。”
她的衣裳難解，她的話難消，容牧便失了耐心，語氣不善道：“貴上沒教過你如何侍奉孤？”
此言一出，硯夕手上驟然失力。
容牧便順利扯開她的衣裳。
方寸之間，錦繡之上，一場掙紮與征服後，多了不少褶皺與一抹鮮艷的紅。
容牧穿戴好衣裳後，發現了那抹鮮紅，再看她那張臉，潮紅時更顯嬌艷。如她所言，她此前也是賣入別府的奴婢，又有如此美貌，卻把落紅留在了這裏，要說她只是個普通奴婢，又有誰信？
那麽也就只剩她是被人精心送到他身邊的一種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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